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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渡海來台書畫名家收藏系列(四)── 曾紹杰

 

 


張大千:「雍容大雅,佩玉垂紳,想見漢官威儀,有趨蹌廟堂之致。」


 


傅申:「用筆總是不疾不徐,不慍不火,緩緩款款,即使寫行書、草書也是一樣,頗得雍容、溫文、含蓄,絕不浮滑輕佻或急促刻露。他的結字總是工穩妥貼,雖不明麗鋒芒或風采逼人,但是極為耐看,工整而絕不板滯,韻味有餘不盡,味之愈出。」


 


李猷:「他做的播種工作,非常偉大,提倡鼓勵,不惜精神財力,所以稱他,耕耘三十年,大布印人風。並不是一種虛譽,他是當之無愧的。」


 


王北岳:「篆刻效法漢印、古鉥,亦私淑喬大壯,更心儀牧甫。不及喬大壯之開創有功,但卻多了黃牧甫和吳昌碩的趣味,所刻印奔放意思較少,卻仍存些缶廬的趣味,至於學黃牧甫則很精緻。」


 


 


書印雙絶── 曾紹杰(1911-1988) 「韻味有餘不盡,味之愈出」


 



以上對紹公書印的評論以傅申所言「用筆總是不疾不徐,不慍不火,緩緩款款…………結字總是工穩妥貼,雖不明麗鋒芒或風采逼人,但是極為耐看,工整而絕不板滯,韻味有餘不盡,味之愈出。」形容得最為貼切,就是因為這般緩緩款款、不疾不徐、不慍不火的用筆(刀)方式,才愈散發出雍容、溫文、含蓄等耐人尋味的大雅氣息。


 


學生時代對紹公的字、印僅觀其形,似乎覺得平淡無奇,嗅不到有餘不盡的韻味,更不會有味之愈出的體會,但事隔20餘年,再觀其作品,工穩妥貼,平實質樸,原來「耐看」才是最撼動人心的魅力。「字如其人,人如其印」字字寫來嚴謹,蒼勁古拙,刀刀一絲不苟,毫釐不差,實踐了「印外求印」及「以書入印」的精神,紹公雖受喬翁影響最大,佈稿特色風格畢顯,但大千先生反而偏好紹公刻石,對喬大壯卻多有保留。


 


 


而反觀時下的篆刻者,自以刻印為善長,卻不善篆隸書,豈不怪哉!善書者不善治印當可理解;但善於治印卻無執篆隸書之真功夫,則方寸之間的篆刻作品僅能堪稱雕蟲小技,掩人耳目,像在做美工圖案。但可惜是當下篆刻者如上述成員居多,眼下又有這般人等辦起了篆刻展,孤傲自負,鬻印求利,豈不哀哉!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


 


作品一


 





釋文



溫良恭儉讓



款識書付憲伊,丙申(1956) 紹杰



鈐印萬石堂(喬大壯刻)、曾紹杰印(喬大壯刻)、萬石君(喬大壯刻)



畫心尺寸(9626cm)不由己齋主人收藏


 


                         


 


作品二(節臨張遷碑付其女憲伊1978年,不由己齋主人收藏補記於文章發表後)


 



( 108*57cm ,不由己齋主人收藏於本文發表後,同年10月20日補記)


                       


憲伊為曾憲伊,紹公之次女,曾紹杰37歲時(1947)次女憲伊生於台灣,時任交通部簡任祕書。而丙申年(1956)寫下此作品付於憲伊,其女當年才10歲,曾紹杰則46歲正值壯年,那年出版「曾紹杰印存」問世,對子女的期許早在其童年即以孔夫子「溫良恭儉讓」五字勉勵之。

 


五字以篆字為之,介於大篆小篆間,每字的長寬約在2015公分間,字字莊嚴大器,字字烙印父母對子女的慇慇期待,但是嚴肅中又不失温謙的氣質,如以紹公四體書言,個人喜歡的順序是篆、隸、楷、行。來回觀賞此五字多次,似覺字中散發出的就是紹公本身「溫、良、恭、儉、讓」的處世個性。 


 



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諸異乎人之求之與?春秋孔子「論語,學而篇」原意為溫和、善良、恭敬、節儉、忍讓這五種美德。這原是儒家提倡待人接物的準則。春秋時期,子禹問孔子的學生子貢為什麼孔子每到一個國家都能聽到該國的政事。子貢回答他老人家溫和、善良、恭敬、儉樸、謙讓,他用這樣的態度去對待別人。別人自然會把政事告訴他,這是他與眾不同的品德。


 




作品三




     



釋文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素衣莫起風塵歎,猶及清明可到家。


款識放翁臨安春雨初霽句 戊申(1968)夏曾紹杰


鈐印紹杰之鉨(自刻用印,蒐錄曾紹杰篆刻選輯P346)


畫心尺寸(73╳63cm)不由己齋主人收藏


 



    


就個人所瀏覽過紹公的楷書,最常見到的是褚體,寫來可是一絲不苟,是寫褚的高手。但如我過去所言,真書臨得再好,用功再深,恐今人也無法超越唐人,唯有走出自己的面貌才能自成一格,所以我們很自然發現紹公是走出了自己的面貌,而且發現其所有作品的落款幾乎以其「天真瀾漫」的曾體楷書為之,乍看如兒童習字「天真瀾漫」童頑體,殊不知字字有來歷,筆筆藏真趣,觀其楷書結體是褚體的影子,但線條及用筆則是深厚北碑用法。碑帖揉合完全不衝突,不過字要有味道顯得有氣質不流於華麗輕浮,不寫碑則不可能到達。而此幅作品係完全以楷書為之,是較難得的一張作品,不過紹公的習慣屬於自己的得意之作,往往會同時書寫三至四幅以為留存,甚或贈送友人。此作品就我所知,一張捐給台北市立美術館;一張收藏在歷史博物館,另一張則所幸為本人收購收藏,三張用紙雖略不同,但張張皆為上等紙品。 


 



此書所寫內容係宋陸游「臨安春雨初霽」的七言律詩,這是陸游在六十二歲這年春天,被任命為嚴州(浙江省建德)的副知事,為了朝見天子,由故鄉紹興起程上南宋都城臨安(杭州),所寫的一首詩。簡譯如下: 


 



這些年來,對紅塵俗世的興趣,早已淡泊得像層紗似的,如今誰令我騎著馬來到繁華的都城客居呢?當然,是為了朝見天子。在小樓上,聽了一夜的春雨淅瀝;隔天一早,深巷中又傳來了賣杏花的聲音。閑來無事,且在小紙上,歪歪扭扭地塗鴉一番;在放晴的紙窗前,用濾茶的竹簍,悠閒的沏著茶。身著素衣,卻不必像陸機一樣,為僕僕風塵而嘆息;在清明節到來之前,我就能回到故鄉了。 


 


 


作品四







釋文是時東嶽黔首,猾夏□□」祠兵,遺畔未寧,乃擢君典戎,以文脩之,旬月之閒,莫不解甲服(),田畯喜於荒圃,商旅交乎險路



款識臨孔宙碑,戊申(1968)酷暑曾紹杰



鈐印湘鄉曾氏(喬大壯刻)、紹杰之鉥(喬大壯刻)



畫心尺寸(6393cm)不由己齋主人收藏 


 


 


         


 


 


欣賞曾紹杰臨孔宙碑前,我們先簡單瞭解此碑的書風,孔宙屬方整秀潤一路,結字綿密,左右開張,橫畫甚長,波磔分明,用筆圓轉遒麗有篆書意味。紹公所臨為碑陽文字與碑陰方正蘊籍有所不同,碑陽之字與碑陰非出一人之手。  


 



楊守敬在曝書亭集謂:「波磔並出,八分正宗,無一字不飛動,仍無一字不規矩」; 康有為在廣藝舟雙楫則稱:至於隸法,體氣益多:疏宕則有「西狹頌」、「孔宙」、「張壽」。「孔宙」、「曹全」是一家眷屬,皆以風神逸宕勝。孔宙用筆旁出逶迤,極其勢而去,如不欲還。(附圖:孔宙碑局部碑文)


     


附圖:孔宙碑局部碑文 




「用筆旁出逶迤,極其勢而去,如不欲還」,一語道破此碑的特色,而曾紹杰也把此特色發揮到淋漓盡致,尤其左右開張的波磔,完全體現了極其勢而去,如不欲還的舒暢感。但線條則筆筆中鋒,滯缓巧妙的行筆則呈現另一種臨碑趣味,內歛沉穩則完全無「曹全」媚麗之輕滑。從字行間的脈動,我隱約體察到他那回腕「汗流浹背」及「橫平豎直」的實踐與概念。而此臨本作品亦至少有兩幅作品一蒐錄在「曾紹杰四體書選輯」(19846月出版)44頁,另一臨本為本人所收購收藏。 


 



作品五



         

 


釋文


天幬(ㄉㄠˋ)地載、山高水長



款識(上款)開章仁兄雅命;(下款) 己酉(1969)中秋曾紹杰



鈐印定知石友許忘年(喬大壯刻)、湘鄉曾氏(喬大壯刻)、紹杰之鉥(喬大壯刻)



      外獎不聞(喬大壯刻)



畫心尺寸(132×28 cm ×2)不由己齋主人收藏


 



※原發表在本部落格2010/12/12曾紹杰「天幬地載、山高水長」篆書四言聯收藏一文。 (用印,請參照2010/12/12一文所附)


 



「天幬地載、山高水長」四言篆書對聯,確定此聯與蒐錄在「曾紹杰四體書選輯」(19846月出版)15「天幬地載、山高水長」(上聯無款)應為同時間的作品,而此作品的收藏讓我們發現到當天(1969年中秋)紹公應至少寫了兩幅一模一樣的作品,唯一的差別是我收藏的對聯多了給董開章(1909-1998,浙江奉化人)書法家的上款「開章仁兄雅命」,其他部分如用筆及字體結構,甚至鈐蓋的四方用印亦均完全一樣。豈不妙哉!


 


「天幬地載、山高水長」意指上天覆蓋著萬物,大地承載著一切;像山一樣的高聳,像水一樣的長流。因此聯係送給董開章先生,比喻人品高潔,垂範久遠。語出宋.范仲淹〈桐廬郡嚴 先生祠堂記〉。後亦用「山高水長」比喻情誼或恩德深厚。幬音(ㄉㄠˋ)此作動詞用,覆蓋的意思。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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