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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存心中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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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願法師

師父的色身雖然不在了,可是師父的法身和精神,隨時隨地與我們同在。師父的言行舉止,就是一部經典,是幫助我們銷融煩惱的一部很好的經典,師父的法身,永遠長存在我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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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願法師,2001年出家,出家前曾擔任農禪寺大寮義工,2002年起進入法鼓山僧伽大學接受僧伽教育,在第四學年即將開始之際,接受照顧師父的侍者執事,直至師父圓寂。法師年紀雖輕,但照顧師父卻是無微不至,他說自己經常嘰嘰喳喳跟師父聊天,卻也因此為大眾留下了師父珍貴的開示。


過去因為擔任師父侍者,在這裡住了三年多,算是很熟悉的地方。當時我們睡覺的寮房,就是在這個教室的後面打地鋪,用一條簾布隔著,因為地方很寬廣,我們可以睡得很自在。今天我要分享的內容都是師父生活面的故事,可能跟過去幾星期來,大家聽到的分享有些不同。

高僧的條件
我們都知道師父是一位高僧,但是怎麼樣才算是高僧?師父曾經開示,衡量一個高僧的條件,要從他的事蹟、思想和行誼這三方面來看。第一個是事蹟,比如翻譯、講經、著作、興建道場都是。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師父一生中興建了很多道場,從總本山到各地分院都是;另外,師父的講經和留下一百多本的「法鼓全集」,以及推動的人間淨土與心靈環保的理念,這些都是師父的事蹟,也是師父的思想。第三個條件是行誼,也就是師父行事的風格和行事的準則,法鼓山的道風之所以跟其他道場有所不同,主要就是來自師父親自示範的行誼。

我是在2005年,就讀僧大的第三年,僧團指派我擔任師父的侍者。在擔任侍者之前,其實很少有機會接近師父,記得第一次陪師父去爬山,真的是非常緊張。那時我才出家不久,什麼都不懂,一路上都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要把心擺在哪裡,最後只好放在佛號上,就這樣陪著師父轉了一圈。

幫師父剃頭
擔任侍者以後,有件事讓我印象很深刻。2005年9月,師父住院,動了大手術,身體非常虛弱,所以那段時間,我的其中一項任務就是幫師父剃頭。剛開始真的非常緊張,一方面是因為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近師父,尤其是要幫師父剃頭這件事。第一次幫師父剃頭,是師父一步一步引導我的。師父叫我先準備一盆溫水,再準備剃頭刀。師父用的是單片刀,刀片直接外露,使用時必須很小心。在幫師父剃頭的時候,我一直很擔心自己的施力,就怕不小心把師父給劃傷了,所以動作很慢很慢。差不多剃到一半時,師父就說:「常願,怎麼你每次剃的輕重都不同,心不是很穩定喔?」聽到師父這麼講,我又更緊張了。那是我第一次幫師父剃頭。

師父出院以後,身體狀況漸漸改善,師父身體狀況比較好的時候,也就不需要我來幫師父剃頭了。到了2007年,師父的病況再度轉差,我才又有機會幫師父剃頭。只要一到周末假日,我就會問師父有沒有空,要剃頭了。師父總是說好。之前我幫師父剃頭,至少要半小時,後來有了經驗,時間可減少一半,只要十五分鐘。有時師父還會說:「常願沒有把師父剃破頭,剃得很乾淨,很好!很好!」師父用很輕鬆高興的口吻回答。

原來老人家的身體是這樣的
我一開始是擔任師父的飲食侍者,其實煮菜對我來講並不難,重點就是抓出食物的味道,要煮得好吃並不難。但如果對象是煮給病人吃,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師父在洗腎以後,飲食跟一般人不同,食物的成分都要經過計算。比如飲食中的蛋白質、熱量,還有鉀鈉鏻等含量,都有計算標準,這方面我也必須瞭解,所以飲食侍者就變得有點類似營養師的工作。師父的飲食成分,我都是徒手一筆一筆計算,剛開始有些煩惱,往往花了許多時間,後來習慣以後,就算得比較快了。

當了飲食侍者一段時間以後,照理來講,應該愈來愈能夠掌握師父的胃口才對,可是事實卻不是如此,我還是經常聽到師父說今天吃不下、口味很鹹,或是吃起來沒有味道。一開始我不知道原因出在哪裡,還起了很大的煩惱,後來才知道是師父的味蕾退化了。我們都知道,當一個人身體比較虛弱的時候,常常會覺得沒有食慾,吃東西沒有味道,這都是正常的,可是那時我不曉得原來老人家的身體是這樣的。後來我做了調整,配合師父的身體狀況,隨時做飲食調整。

其實就像有很多事情,我們一開始並不瞭解真正的原因,常常去責怪別人,或者自己起煩惱。如果我們能夠設身處地去瞭解對方的狀況,去體會別人的感受,才可能幫助事情改善,也讓自己少一些不必要的煩惱。

跟師父相處的這三年,師父教導我們很多很多。師父希望我們即使沒有跟僧團在一起,每天還是要做早晚課。有一件事非常有趣,我們住進精舍以後,有一天正在做早課,引起樓上的鄰居的抗議,說我們做早課的時間太早了,家中的小孩都被我們驚醒了。從那次以後,我們做早課的方式做了調整,不打木魚,只敲引罄;晚課還是會敲木魚,就是把佛堂的門關上。後來再也沒有人來抗議了。

只要活著,就有意義
師父從2005年9月入院,開始洗腎以後,真的很辛苦。我曾經請示師父,怎麼面對洗腎這件事?師父說,就是「面對它、接受它、處理它、放下它。」師父常常說,人老了以後,往往就是老病相隨,既然生了病就要去面對,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該去看病就去看病,假使有的病連醫生也無法處理的,那怎麼樣?只有放下它。
師父說過一個佛經故事:佛陀問弟子,如果有一個人身上中了劍,當下第一件事該怎麼做?是趕緊處理傷口呢,還是問為什麼中箭的人是我?當然是馬上處理傷口。但是一般人的反應,常常會自怨自艾,抱怨為什麼生重病的是我?所以師父告訴我們,生了病就要去面對它、接受它,才能夠處理,也才能放下。能夠去面對、接受,就是一種正向的能量,心態就會很健康,減少不必要的煩惱。而不是受傷以後,還不斷在傷口上灑鹽,造成更嚴重的傷害。

師父勉勵大眾的法語,都是自己親身力行的。師父說過,「生病的時候,要把身體交給醫生,把生命交給佛菩薩,自己完全沒有事的。」師父真的是說到做到,對醫療人員非常信任,很少過問醫療上的事情,除非師父感到很不舒服,才會問起病況,否則師父都盡可能不去麻煩醫療人員。也許大家聽過,曾有一個命理老師說師父的天年是六十五歲,但是師父在六十歲那年才創建法鼓山,在七十歲那年出版了「法鼓全集」,並且開始新一代「常」字輩的傳承,而法鼓山總本山是在師父七十五歲那年才落成的。師父並沒有因命理老師的一句話而停下腳步,即使生病以後,還是不斷在奉獻。師父說,只要活著一天就有意義,因為眾生需要師父,因此晚年還是出席許多場合,這都是為了回應眾生的需要,給大眾一種安心的力量。

用生命寫的書法
師父晚年寫了很多書法,師父寫書法是全心投入的,是用生命寫的書法。師父從2006年年初就開始寫書法,師父是有空就寫,早上起床寫,午睡醒來也寫,有時候晚上睡不著也起來寫。去美國東初禪寺的一天清晨,師父洗腎完的隔天,在早齋前已經在寫書法,我請師父是不是先吃飯再寫?師父很嚴肅的說常願你不要吵,師父剛起床頭腦比較清醒,我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還活著,現在還可以寫就多寫一些。先寫書法,寫完再吃飯,把菜端下去!在這天前師父洗腎是非常累的事,尤其這次的洗腎時間很久回來東初禪寺都已經下午4點多了!我印象非常深刻。

2006年秋天,師父到美國的那段期間,也是一樣,只要有空,就寫書法。師父在台灣寫的書法,是為了護持法鼓大學興學而寫,後來還舉辦了「遊心禪悅」書法展。師父在美國寫的書法,則是為了東初禪寺的遷建募款而寫。

通常早上師父一起床,我們會替師父量血壓、磅體重,這是每天例行的檢查。接著請師父漱洗,準備用早齋。師父有時寫書法寫得很順手,就會耽誤正餐或是用點心的時間,我們常常都要跟師父商量,或是想一些說法來說服師父,像是請師父先用餐,再寫書法,體力會更好一些。可是師父會說,我不知道自己明天是不是還活著,現在還可以寫就多寫一些。聽到師父這樣講,我們只能順從,但每次還是會請示師父,先寫書法,還是先用點心?通常得到的回答都是,先寫書法。

當了兩年的飲食侍者之後,我的執事開始調整為隨身侍者,在師父寫書法的時候,有時像是書僮。我的個性比較直言直語,在旁邊看師父寫書法,還可以出些主意。像是「聖嚴書院」四字,就是我建議師父寫的。此外,我也會常常找一些事情給師父做,主要是希望師父能夠多運動,尤其後期,師父的體力愈來愈衰退,連走路都顯得吃力,可是如果不運動,體力只有更差,所以我會去想很多方式,請師父活動活動筋骨。有時師父午睡醒來,我就問師父要不要下床走走?在法鼓山的時候,師父住在開山寮,早上起床的時候,我就跟師父說,外面的空氣很好,桂花、含笑花、玉蘭花都開了,空氣非常清新,師父要不要出去走走?師父都是很慈悲地說好,後來想想,其實這都是師父在滿我們的願。

有一次,師父洗完腎回到精舍,已經很累,而我還是跟往常一樣,請師父起來走走。師父答應我了,但講明只走一圈。我就陪著師父繞精舍走一圈,之後師父就坐了下來,不再走了。過了一小時以後,我又請師父再走一圈,師父還是很慈悲地起來走了一圈,但是走到其他兩位侍者法師辦公區的屏風時,師父就跟他們說:「常願把我管得太嚴了,比監獄的典獄長還嚴格。」當時聽到師父這麼說,我不覺得自己挨了罵,而是感受到師父的一種幽默。跟師父相處,真的是有很多難忘的回憶。

平等心對待每一個人
可能大家會羨慕我們幾位侍者經常跟在師父身邊,以為師父對我們比較親近,比較照顧。其實師父對所有人都是平等心,我們幾位侍者法師跟師父有這樣親近的因緣,可是不會有情執;如果有情執,是我們自己的問題,師父不會有情執。師父對待每一個人都是平等心,有時僅是問候一句「最近好嗎?」「工作順利嗎?」但是師父的關懷,大家都感受到了,這就是我們的師父。

擔任師父侍者的這幾年,我覺得師父就是一個滿願者,不僅是對侍者或者法師,對許多的菩薩也是一樣,師父一直在滿大家的願。大家也許聽過一個故事,之前在農禪寺的時候,有位菩薩帶來進口的日本葡萄供養師父,師父就跟他說,葡萄很好吃,很甜。那位菩薩聽了以後很高興,過了一段時間又買了葡萄供養師父。師父當下告訴他,葡萄是很好吃,但我並不是個貪吃的人。這個意思是什麼?菩薩們帶食品供養師父,師父一定說好吃,這是師父的一種關懷,也是師父在滿我們的願。有時師父到大寮關懷,稱讚義工們做的菜真好吃,那也是師父的關懷,是師父在滿我們的願。

每天都要做對眾生有意義的事
大家知道「農禪家風」的意義是什麼嗎?就是「一日不做,一日不食。」這也是師父常常在早齋開示時,對出家眾勉勵的「不要吃白飯」。師父在精舍的時候,如果哪一天行程比較少,就會跟我們說:「我今天又吃白飯了。」意思是說,今天沒有奉獻,就等於吃白飯。師父一貫的作風,就是不斷奉獻自己,把奉獻當成是一生的使命,每天都要做對眾生有意義的事,才不至於吃白飯。

2007年12月,法鼓山舉行第一屆大悲心水陸法會,那段期間師父大病初癒,必須坐輪椅,但師父仍然堅持親自巡視全山的十個壇場,當時我真的非常擔心,因為師父的身體狀況是不允許太勞累的。所以在師父巡視之前,我跟師父談了「條件」,如果師父一定要去巡視也可以,但一小時後,一定要回寮休息。師父答應我了。那天上午八點,師父開始巡視壇場,但是到了九點,甚至九點半,都還沒有回寮。我開始著急了,打電話給侍者法師,請法師趕緊送師父回來休息。一直到了十點,仍然不見師父蹤影。到了十點半,我決定不再等了,直接到壇場請師父回來,最後我是在小巨蛋見到師父。師父當時很開心地跟我說,「我把每一個壇都看過了,我很聽話,都坐著輪椅,很少走路。」那天上午,師父巡視壇場整整三小時,回到開山寮以後,非常疲累,也非常虛弱,馬上就躺下休息了。


師父的一生,真的是盡形壽,獻生命。大家最後幾次看到師父,是在2009年1月。我記得1月3日,法鼓山從總本山到各地分院,同步舉行了歲末關懷的活動,主場次在農禪寺,那天師父特地到了農禪寺關懷。1月17日,當時師父已經住院了,是向醫院請了假,回到農禪寺、雲來寺和文化館,親自感謝那段期間為師父法體安康而參與誦經祈福的大眾。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師父都還在關心我們,關懷每一個人。

師父會再來人間嗎?
在師父圓寂以後,《聯合報》做了一個報導,說師父在病危時,說「會再來人間」。其實關於再來人間的說法,在師父的書上或開示裡都曾經提到。在師父生病以後,我也幾次聽到師父是這麼講的。

第一次是在2007年5月,師父就坐在外面辦公區的位置,那是當時師父的會客區。有天晚上大約七點半,到了用藥石時間,我請師父準備用餐,但是師父說沒有胃口,吃不下飯。我便請師父能吃多少算多少,後來師父吃了,但沒有全部吃完,碗底留下了一兩口菜飯。因此我又再請師父是不是把最後一兩口吃完,師父就對我說:「常願!師父不是年輕人,年輕人的胃可以伸縮,多吃一口兩口沒什麼,可是師父老了,胃腸已經退化了,能吃多少是多少,你不要再勉強師父了。」後來我就跟師父懺悔,說弟子知道師父在洗腎,必須控制飲食,所以煮出來的口味不是很好吃,假使可以,弟子希望下輩子再當師父的侍者,幫師父準備更可口的三餐。師父就跟我說:「常願啊!結緣並不只是結你跟我的緣份,而要結眾生緣。」於是我又問:「師父會再來法鼓山嗎?」師父便說:「世界有三千大千世界之大,眾生有無邊無盡要度,下輩子去哪裡還不知道。」這是第一次跟師父的對話。
第二次是在2008年,有天晚上師父淨身以後,準備入睡,我幫師父蓋好被子,跟師父聊了幾句。我說跟師父修行真的很幸福,弟子下輩子還要當師父的徒弟,師父說「好」。之後我又問:「師父下輩子會再來人間嗎?」師父先是答「會」,但接著就說:「有這種想法太執著了,釋迦牟尼佛說世界有三千大千世界,我不一定去哪裡,有眾生需要的地方我就去。」

第三次也是在2008年,有一天接近中午,師父還在台大醫院洗腎,我跟師父聊著聊著,談起師父是法鼓山的開山,法鼓山是因師父才有的,假使有一天師父離開了,法鼓山怎麼辦?師父就說,沒有關係,就算師父離開了,法鼓山也不會受影響。我又接著問:「師父下輩子會不會再來法鼓山?」師父就說:「會啊,不去法鼓山,去哪裡呢?」這是第三次跟師父的對話。

自利利他,就是對師父的報恩
我們每一個人都跟師父有因緣,才會進入法鼓山,我們都受到師父悲願的感動,所以投入法鼓山。我們對師父、對法鼓山是很有信心的。信心是從哪裡來呢?是從體驗佛法產生信心。佛法告訴我們要慚愧、要懺悔、要感恩,就能讓我們的煩惱少一些。就像很多人喜歡禪法,是因為我們去打禪七有很多的體驗,對佛法很受用,所以信心是從修行而來,真的是非常感恩師父。

最近我看到很多菩薩都參加了佛七或者共修,這就是對師父的報恩,我們不斷在成長自己、消融自己,提昇自己的品質,就是在報恩。因為我們學佛,改掉自己身口意的惡習,不僅對自己有幫助,也讓別人看到你的改變,而願意親近佛法,也從佛法體會到利益,這就是我們對師父的感恩心與報恩心。

師父常說,學佛最可貴的就是初發心,在你忘記的時候、在你懈怠的時候,要告訴自己趕快回到初發心。人都是健忘的,今天做的事,明天就忘記了,跟佛菩薩許下的承諾,過一陣子也會忘記。所以師父告訴我們,要常常發願,要天天發願,願就是人生的目標。願有小願、中願和大願,更有四弘誓願,也就是「眾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四弘誓願是所有佛教徒的共願。師父開示過,發願可以從小願和近願開始,比如我本來一星期當一次義工,發願以後要一星期多當幾次義工,或者多久以後可以當短期當義工,或是做終身義工,這是可以做到的。也可以發願接引更多人學佛,或者發願為法鼓大學募款。更深的願,就是效法師父的願,生生世世弘揚佛法。

有的人說,師父圓寂以後,我應該是最難過的。其實我跟大家都是一樣的,尤其我們當中有很多菩薩,你們跟師父學佛的時間比我長,各位的不捨應該不亞於我。當我們難過的時候、有煩惱的時候,怎麼辦?要把師父教導我們的法拿出來用。另外,法鼓山是個觀音道場,我們可以跟觀世音菩薩傾訴。大家有沒有覺得,常常在師父的開示或者師父的書裡,我們好像就能夠得到解答,一下子豁然開朗,各位有沒有這種經驗?所以師父像不像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師父的色身雖然不在了,可是師父的法身和精神,隨時隨地與我們同在,師父的言行舉止,就是一部經典,是幫助我們銷融煩惱的一部很好的經典,師父的法身,永遠常存在我們心中。 (6371)

Posted 16th June 2011 by 常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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